歐洲央行副行長路易斯·德·金多斯在由dfv歐洲金融集團主辦的法蘭克福歐元金融周上的講話

我非常榮幸再次參加法蘭克福歐元金融周，自加入歐洲央行以來，我參加了每壹屆的開幕式。和往年壹樣，我們即將發布《金融穩定評估報告》，因此我將重點介紹我們對歐元區金融穩定風險的最新評估。

宏觀金融前景波動且充滿不確定性

在經歷了2022年兩位數的通脹數據以及隨後的“坎坷之路”之後，目前的通脹率接近2%，我們預計它將繼續向中期目標靠攏。正如我去年11月所說，我們仍然對低增長感到擔憂，盡管我們看到整體宏觀經濟環境較壹年前有所改善。然而，在過去12個月中，美國經濟政策和多邊規則貿易體系的重大轉變是影響經濟和金融狀況的關鍵因素。我們目睹了貿易緊張局勢的升級，這引發了今年4月短暫的市場動蕩。由於美國與其幾個主要貿易夥伴隨後達成了貿易協議，貿易政策的不確定性有所緩解，市場關註的焦點也從地緣政治緊張局勢立即升級的風險轉向了關稅和貿易摩擦帶來的長期經濟和金融影響。盡管下半年不確定性有所緩解，但它如今已成為我們這個時代的顯著特征。雖然大規模貿易戰的風險已經避免，但貿易領域之外的不利溢出效應再次將金融穩定風險推到了風口浪尖。

全球金融狀況——尤其是受美國市場發展的影響——可能對歐元區金融穩定構成挑戰，表現為貨幣無序波動，由此對貿易競爭力造成的不利影響，以及主權國家、企業和銀行融資成本的波動和溢出效應。此外，政策沖擊可能擾亂國際秩序，從而在全球範圍內造成地緣經濟和監管碎片化的風險；而持續的地緣政治緊張局勢也使得更頻繁、更具影響力的極端事件發生的可能性日益增加。

本報告重點關註歐元區金融穩定的三大風險和脆弱性來源。

金融穩定的主要脆弱性

首先是金融市場，其仍然容易受到資產價格劇烈且相互關聯的調整的影響。自全球股市從4月份的低點反彈以來，市場看漲情緒的復蘇進壹步推高了估值。與此同時，少數幾家大型美國科技公司的市場集中度和相互關聯性進壹步增強，使得市場更容易受到其人工智能相關商業模式潛在沖擊帶來的風險。此外，當前經濟政策的不確定性與溫和的市場定價之間存在明顯的脫節，這為市場情緒的突然轉變留下了空間。壹旦市場出現任何突然下跌，歐元區非銀行金融中介機構的資產負債表可能會面臨壓力。開放式基金持續存在的流動性脆弱性以及對沖基金中部分高杠桿資產的存在，增加了被迫拋售的風險，這可能會加劇市場壓力。

第二個脆弱性與壹些世界發達經濟體面臨的財政挑戰有關。在歐元區，壹些國家仍然背負著高額債務，預計未來幾年預算赤字將持續存在。此外，各國預算還必須應對多項中長期挑戰，尤其是在北約新目標下，大幅增加亟需的國防開支。因此，財政滑坡和不遵守歐盟新財政框架的情況可能會考驗投資者信心，尤其是在政治局勢較為脆弱的國家。在全球範圍內，包括美國在內的主要發達經濟體的財政脆弱性可能會加劇對主權債務可持續性的擔憂，引發全球基準債券市場的壓力，並促使全球和歐元區對主權風險進行更廣泛的重新評估。

第三個脆弱性與企業部門有關。盡管歐元區銀行已展現出抵禦近期沖擊的韌性，但隨著關稅影響波及實體經濟，它們可能面臨信貸質量惡化和撥備需求增加的局面。貿易摩擦和歐元近期升值加劇了企業部門因需求疲軟和債務償還負擔加重而面臨的壓力。對關稅敏感且出口導向型的行業，例如制造業，在總增加值、信貸和就業中占據很大份額。影響這些行業的沖擊可能產生更廣泛的影響。

盡管歐元區銀行業憑借強勁的盈利能力和充足的資本及流動性緩沖展現出韌性，但銀行與非銀行機構之間日益緊密的聯系可能會在市場承壓的情況下暴露銀行融資的脆弱性。

在非銀行金融領域，我想重點關註快速擴張的私募市場。私募市場為企業提供了壹種日益重要的替代融資來源，對某些企業而言甚至可能是唯壹的融資來源，同時也為投資者提供了多元化投資的益處。在歐元區，私募市場發展迅猛，目前資產總額已超過7000億歐元。盡管如此，與資產規模約為30萬億歐元的歐元區銀行業相比，私募市場的規模仍然較小，也遠小於北美地區的同類市場。

然而，不利的經濟沖擊可能導致企業違約率上升、估值調整以及私募基金及其投資者的損失。造成這些擔憂的原因至少有三點。首先，沖擊可能會因多層杠桿（公司、基金和投資者層面）或某些開放式私募基金的流動性錯配而加劇。其次，私募市場本質上缺乏透明度。估值方法的不透明性引發了人們對定價錯誤和延遲確認損失的擔憂。目前，私募股權市場的退出似乎面臨挑戰，這可能表明賬面價值與市場價值之間存在脫節。這可能會對投資者信心和金融穩定產生潛在影響。第三，私募市場參與者與銀行和保險公司之間的融資和合作關系日益密切，這為更廣泛的金融體系提供了潛在的反饋渠道。對於銀行而言，風險可能源於對這些市場的直接或共同貸款敞口。

鑒於歐元區私募市場的規模仍然有限，迄今為止，它們帶來的總體風險似乎可控。然而，我想回顧壹下全球金融危機的壹個關鍵教訓。持續增長，再加上剛才提到的三個因素——杠桿、不透明性和與金融體系其他部分的復雜關聯——可能成為將局部沖擊演變為系統性危機的關鍵因素。

結論

總而言之，鑒於地緣經濟趨勢的不確定性以及關稅在動蕩的國際環境中的最終影響，金融穩定脆弱性仍然較高。脆弱性主要體現在金融市場的高估值和集中度、對關稅敏感型企業的信用風險敞口以及壹些主要發達經濟體的主權風險。在此背景下，維護銀行和整個金融體系的韌性至關重要。這意味著要堅持近年來針對銀行實施的宏觀審慎措施，同時也包括加強對非銀行部門的宏觀審慎監管框架。提高私人市場的數據可及性尤為重要。最後，為了支持歐盟增長並加強其在全球經濟中的作用，同時維護其金融體系的穩定，必須通過深化股票市場、調動零售和機構儲蓄以及加強綜合監管來推進儲蓄和投資聯盟。

謝謝聆聽。